行政限權：期待“作繭自縛”后破繭飛翔
日前，湖南省政府發布了《規范行政裁量權辦法》，這雖然只是一部地方規章，卻引起了國內外輿論的密切關注，人們注意到，兩年之前，也是在湖南，該省政府出臺了中國第一個地方性行政程序規定，它在我國《行政程序法》由于各種利益阻撓而千呼萬喚難出來的社會背景下勇猛破殼，堪稱經典。
正如專家學者和觀察家們所認識到的那樣，即將于4月17日施行的《湖南省規范行政裁量權辦法》，和此前已經順利實施的《湖南省行政程序規定》一道，構成了湖南省地方各級政府體系自我規范、自我約束、自我加壓、依法行政的兩座基石。以它們為標志，一個權力清晰、程序規范、行事透明、監督有力的地方政府展現在人們的面前。
稍有行政常識和法治意識的人都知道，在中國這個歷來以行政權為主導的傳統社會中，行政行為一方面給社會的發展和管理提供了堅實的保障和極高的效率，另一方面，行政權的龐大乃至其不時被濫用，亦是廣被詬病的問題。
依據經典法治理論，法治社會的建設，核心要義是依法行政，而依法行政的關鍵，則是行政權的適度限制、行政程序的透明以及對行政權的有效監督。從2008年到今天，湖南省歷經兩年多時間，完成了依法行政制度架構的最主要工作，這的確值得稱道。
雖然我們講現代行政是基于法治的公共治理，它更多地體現程式化、制度化的冷冰冰色彩，但從行政的服務目的看，它其實依然有著豐富的德行空間。其中，行政服務的人性化、行政管理者的自我覺醒、行政權力的自我約束，都是這種德行的重要體現。從這個意義上講，湖南省政府以“作繭自縛”般的勇氣維護行政的公平和規范，善莫大焉。
也許有人會認為，湖南省政府之所以在全國開先河，于兩年多的時間里成就了最重要的兩部行政制度，和法律科班出身的省長周強有密切原因。我也的確認同周強省長作為行政首腦在其履職過程中所表現出的規則意識和法治意識，相信他在促成行政系統率先走向規范法治的過程中發揮了獨特的理念統領和身先士卒作用。但我更認為，湖南省政府能夠做到這一點，不僅和省委、省府主要領導的個人作用與人格魅力息息相關，它更是中國行政體系在歷經20多年法治實踐后真正覺醒并破繭飛翔的新起點。
記得21年前，七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通過了《行政訴訟法》，規定公民可以將行政機關告上法庭，這終結了中國幾千年來“民不與官斗”的傳統文化秩序，同時也深深震撼了全國行政機關的公職人員。從《行政訴訟法》到后來的《行政處罰法》、《行政復議法》、《行政許可法》和《國家賠償法》，我們看到了中國行政機關逐步脫離“父母官”色彩而轉向服務者的清晰軌跡。如果將這個軌跡比作一個函數，那么根據社會發展的規則，行政程序法、行政強制法等就是這個函數上的必然之點。湖南所作的這兩件事情，不過是在大勢所趨的社會背景下，因為地方領導人的自信和智慧，而在全國先行一步。
注意到這個背景之后再來探討湖南對行政體系進行自我限權的創舉，我們就會發現它還有更深的政治價值。
“依法行政”的口號喊了多年，當制度的外圍因素都基本得到清理，剩下的就是行政機關自我限權這個最艱難的抉擇。抉擇之難，就在于利益割舍之難，要做到這點，需要智慧也需要自信。而湖南這幾年的發展勢頭，正是一條政治文明與物質文明共進的道路，它讓地方的領導層有了更多自信。
湖南領導層的更多自信，也是執政黨近年來注重執政能力建設并取得卓越成就的縮影。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決定，讓廣大干部特別是中高級領導干部有了歷史的緊迫感和現實的行動壓力。大家認識到，黨的執政能力高低，不僅僅取決于高效的執行力和自上而下的動員力，更體現為社會動態有機的和諧和群眾自覺自愿的認同，體現在法治秩序的合力維護。而依法行政，恰恰能夠在其中起到四兩撥千斤的作用。
近年來，受庸俗政績觀的影響，唯GDP論影響了很多領導干部和決策集體，甚至一個較高層級的地方政府，也把主要精力放在招商引資方面。湖南省政府將自己從具體的事務中解放出來，注重制定規則，限制權力，保障人民更多自由，才是真正貫徹科學發展觀中“以人為本”的核心理念。從這個意義上講，湖南省政府的自我限權，正符合哲學上的否定之否定規律，通過限制權力達到更高的政治境界，取得更好的執政成效，最終促進科學發展觀在湖南的深度實踐。
